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獨自腦殘的第二十三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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獨自腦殘的第二十三天

人群蜂擁而上, 把謝異書拖開,重新帶回了室內。

莫阿勒捂著口鼻在原地楞了許久,沒再跟進去, 命令道:“你們去伺候他換洗吧, 今晚就要迎娶公主,他既然不願意前去, 我會代他成這個親, 再將公主送來。”

一名紫衣侍女正在打掃地上的玉佩碎片,聞言喏了聲, 用布絹將那一捧碎片收了起來。

莫阿勒掃了她一眼:“他既然不要, 拿去扔了。”

莫阿勒說完便走。

那侍女遵從吩咐,將碎片扔進了廢簍, 謝異書的視線不經意擦過,又落回桌面, 盯著桌上那紅艷艷的喜服,他越發生氣, 把一桌的珠光寶氣統統掀翻,捏著什麽金釵銀釵就開始亂砸,一群侍女被他嚇得不輕,都不敢上來勸他,只能先往外撤。

直到把所有人趕出房門, 謝異書這才停止了亂砸一氣。

他握著輪椅往前劃了一段,彎腰從廢簍裏撿起了那一捧碎片。

絲帛打開,謝異書將那些碎片全部攏進了手心,一片一片地翻看, 越看,他一顆心越沈。

“一個玉佩而已, 說明不了什麽。”他一邊自言自語,一邊把碎片重新攏進手絹,卻突然,在手絹上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圖案。

這個圖案……

恰在此時,身後的窗戶傳來一聲輕響,謝異書楞楞的盯著方才那紫衣侍女從屋外翻了進來,一張如花似玉的臉不覆存在,取而代之的,是樓煩那張冷冰冰的臉。

謝異書先是一驚,隨之激動地去看他身後:“你家主子呢?”

樓煩臉色不算和善:“你的腿怎麽回事?真夠廢物的。”

謝異書垂眼,他為了麻痹莫阿勒,自己給自己下了毒,現在才剛恢覆一點,距離健步如飛還早得很,但現在顯然沒必要解釋這些,他只想知道顧子言怎麽樣了,追著樓煩問:“他沒和你一起嗎?他的玉佩為什麽會在莫阿勒那裏,他認出我了——”

樓煩打斷他:“莫阿勒沒騙你,主子確實死了。”

謝異書剩餘的話消失得無影無蹤,漆黑的眸子像是凝固在了臉上,黑白對比得十分鮮明。

樓煩脫去了身上的紫裙,露出裏面的黑衣:“雖然我很討厭你,但主子既然想帶你回去,那我也會替他帶你回去。”

他伸手去拉謝異書,謝異書卻往後退了一步,突然咬了一口自己的指尖,樓煩只聽見嗤的一聲,就看見這人把食指咬出了幾個血洞。

樓煩一驚:“你幹什麽?”

謝異書下頜繃緊,有些出神地望著他:“不是做夢?”

樓煩難得有點心虛,但又覺得自己沒錯:“當然不是。”

謝異書眼圈緩慢地開始發紅:“那你們為什麽都要說他死了?”

樓煩皺眉道:“你別這幅樣子,主子就是為了救你才出的事。我都說過很多次了,你只會拖累他。”

樓煩很不爽謝異書。

他對主子一片赤誠,但主子竟然為了這麽一個男人獨自行動,知會都不知會自己一聲,顯然是連自己都懷疑,他這口惡氣實在是咽不下去。

但他又不能報覆顧子言,於是只能把這口氣撒在謝異書身上。

樓煩把沈奕做的事情一股腦交代了,順便替顧子言打抱不平:“他白天吃沈奕給他下的藥,晚上還要吃鄒扶晚研制的解藥,再好的身體和精神都垮了,這樣還得來救你這個拖油瓶,我看他不是病死的,最後是活活累死的。”

他本以為謝異書會和他鬥兩句嘴,至少不會承認自己是‘廢物’‘拖油瓶’,但樓煩沒等到謝異書的反駁,他有些驚訝地擡頭去看,謝異書正直勾勾地望著他:“你回去吧。”

樓煩一楞:“你不和我一起走?”

謝異書不再說話,將輪椅挪到窗邊,替樓煩撥開了窗扣:“我不走了,我還要留在這兒成親。”

樓煩不明白謝異書突然發什麽瘋,但他很明白,如果謝異書不跟他走的話,等主子清醒過來,一定會扒了他一層皮。

他略微慌了神:“你要留在這兒成親?可是你剛才還說你不喜歡那什麽公主啊。”

謝異書拿過桌上的銅鏡,開始撥弄那一桌的首飾,一支鋒利的銀釵被他捏進掌心,在頭頂比劃了片刻,神色淡淡道:“顧子言死了,那就另當別論了。”

樓煩被他這雲淡風輕的口吻震撼:“你——”

他現在就要去把這事兒告訴顧子言,讓主子看清這人的真面目!!!

樓煩前腳踏上窗臺,謝異書似乎比他還等不及,立馬招來了門外的侍女:“去和莫阿勒將軍說一聲,拜堂成親這種事情,還是我自己去的好,不用代勞。”

那侍女差點驚掉了下巴,連連問道:“您確定?”

謝異書微笑點頭,又取過桌上那花紅柳綠的婚服:“不是黃昏拜堂麽,現在開始梳洗,應該還不至於誤了吉時。”

阿巴衣的身份特殊,因此這場婚禮並不盛大,最多算作是納妃,比不上中原的三媒六聘和十裏紅妝。

甚至因為謝異書腿腳不便,連天地都沒拜,禮成之後,便敲鑼打鼓地將新娘子送入了洞房。

這著實是委屈了公主殿下。

但如今的吙達都由莫阿勒說了算,沒人敢置喙半分,生怕落得老吙達王一樣的下場。

紅燭新融,火光輕晃,所有的侍女統統退下,臨走前,將裏屋的紅燭吹得只剩下兩只。

謝異書驅駛輪椅慢慢靠近,木輪發出軲轆響動,堪堪在榻邊停下。

床尾的新娘子雙手覆在身前,有些緊張地繃緊了腰背,頭頂的紅紗隨著呼吸起伏。

謝異書捏起桌上的酒壺,遞給她一杯酒,公主伸手接過,放在身前,卻沒有喝。

謝異書轉頭看她:“不會喝?”

公主捏緊了嫁衣,搖了搖頭。

“那為什麽不喝?”謝異書盯著那鮮紅的蓋頭,似乎能透過這張紅布看清後面那張嬌艷欲滴的臉:“難道是怕我下毒?”

公主被他這話駭了一跳,搖頭的幅度更大了,將酒杯舉起,看起來是要喝給謝異書看。

剛舉至蓋頭底下,謝異書便擡手在她手腕處敲了一記,酒杯應聲落地,在地毯上冒出一片稠密的白泡。

泡沫破碎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,公主身形一僵,赫然擡頭,謝異書都能猜到她眼中的驚惶,突然笑出聲,對她道:“今晚所有人的酒裏,都被我下了毒。我最想殺的其實是你,但我現在後悔了,我不打算殺你了,你猜是為什麽?”

公主似乎聽得懂中原話,但不會說,因此只能和謝異書比劃,一片幽暗的光暈裏,謝異書見她微微歪過頭,十分簡單幹脆地表達了疑問。

謝異書面色平靜,擡手拔下了自己束發的銀簪,動作鄭重地放進了她手裏:“因為我對你一見鐘情。”

謝異書的話讓她僵了僵,將那銀簪丟還給了謝異書,把手縮進了衣袖,顯然是不接受謝異書的心意。

那銀簪重新落回謝異書手裏,謝異書被拒絕後許久沒動。

公主見他不動,小心翼翼地撩起了蓋頭一角,謝異書半邊臉掩在陰翳裏,盯著一旁的紅燭,突然輕聲說了句什麽。

寂靜的室內,即使是氣音,也能聽得很清楚,他說的是:“還不生氣嗎?我都和別人成親了。”

公主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麽,但又察覺到了他的傷心,於是伸手來牽他的手,謝異書堪堪避開,眼裏有些怨恨,又有些茫然:“殺了你也沒用啊。殺了你們所有人,我的阿言也不會回來了。”

他像是意識到什麽,突然撐著輪椅扶手站起身:“我不該這樣的,我還是得去看他,不然他會生氣,又會覺得我在嫌棄他了。”

剛走出一步,他就無力地踉蹌了一下,公主及時起身扶住了他,一片影子投射下來,謝異書有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,這位公主……比自己還高出些許。

但他現在顯然沒有思考公主身高的心思,他要去找莫阿勒,讓莫阿勒帶他去看顧子言。

他已經很久沒和顧子言見面了,他還沒有和顧子言道歉,顧子言還在生他的氣,為了他們那個莫須有的孩子。

謝異書知道,孩子的事,顧子言沒有真的同他生氣,顧子言不覺得孩子很重要,也不覺得自己很委屈,他只是因為謝異書不解釋而生氣。

他實在是太縱容他了,比所有人都縱容他,謝異書都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,要是哪天顧子言不要他了,他估計犯了比天條還大的罪過。

但現在他還沒有犯天條,為什麽顧子言不要他了?

謝異書不明白,他現在真的很難過,難過得不知道要怎麽辦,別說殺了莫阿勒的心上人,即使把莫阿勒和沈奕碎屍萬段,都無濟於事。

他只想要顧子言。

眼淚不知不覺流了滿面,公主有些不知所措,扶著他坐回去,用嫁衣手忙腳亂地替他拭淚。

謝異書抱著袖子哭得喘不上氣,一張臉煞白,公主總算從他斷斷續續的話裏意識到什麽,自己掀開了自己的蓋頭,露出一張未施粉黛的絕美面容:“殿下,我在這,我還活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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